2010年2月1日 星期一

編織愛的網絡--談社區認輔工作

◎光寶文教基金會社區認輔

社區認輔工作就是「人」的工作,由有心的人開始,展開一份全人關懷;而最大的受惠者,除了身在其中的認輔志工及認輔對象、學校,還包含社區中的全體居民。
圖:獲頒推展家庭教育績優團體獎

緣起
  近年來,從社會各種問題的跡象,看到原本弱勢的孩子成為被忽略的一環,犯罪年齡逐漸下降,我們憂心卻又無力…。
  光寶文教基金會的成立,即是以兒童成長做為主要關懷目標,在一次又一次的活動中,我們接觸到一些被忽略的孩子,也接觸到一些默默在社區、校園中陪伴弱勢孩子的志工媽媽,而逐漸確立基金會的兒童認輔方向。從八十七年協助台北市民族國小成立認輔志工團開始,基金會就不斷延伸觸角,從國小到國中、社區,培訓一期又一期的認輔志工,鼓勵多數是家庭主婦的認輔志工,發揮媽媽的愛心,協助學校、老師、父母共同關懷、陪伴、引導孩子建立自信,正常的發展與成長。
  在連串志工的專業課程中,我們見到媽媽們重新發現、肯定自我,進而樂於為更多孩子付出,也見到孩子們在認輔志工媽媽的陪伴下走出陰霾、重現歡顏。是的,這樣的成果,正是光寶社區認輔工作努力以赴的最大動力,我們盼望再多一位媽媽,再多拉一個孩子…。

「認輔」是什麼?
  「認輔」,就字面上而言即「認養輔導」,也就是某一個學校或社團,或是社區中的組織、機構,有計畫培訓一批「半專業」或「準專業」的志工,陪伴有需要的兒童、青少年、家庭,甚至是老師、其他家長,走過一段自我學習的過程。
  在這個過程中,首先,志工必須接受長達一至三年不等的培訓,接著由學校輔導室轉介認輔對象,認輔媽媽則運用各種所學的知能和技巧,引領兒童及青少年了解自我及周遭的環境歷程,並配合其身心發展狀態,建立積極正向的自我觀念及人際互動,使其身心得以正常成長與發展,潛能得以發揮,對生活具有正確覺知和自主自控的概念,進而能自我肯定,並悅納他人。
  此一陪伴關懷的過程,有可能是一學期,也可能長達兩、三年;必要時,甚至會跨越寒暑假全年無休的進行。而為了具體有效改善情況,認輔志工關懷的範圍,有時會走出校園,擴及認輔對象的父母、祖父母、兄弟姊妹等家人,或是認輔對象認同的青少年次團體及同儕。
  從過去推展認輔的經驗顯示,在部分專業輔導者、心理師、社會工作者,甚至某些學校輔導老師、班級導師的眼中,「輔導」是非常神聖且專業的名詞,不是隨便什麼服務都可以冠上「輔導」二字。有時在某些場合碰到心理、輔導方面的專家,對方更是蹙著眉頭,毫不掩飾的抱著懷疑的語氣:「你們夠專業嗎?」客氣一些的,也會一再強調:如果勉強要稱得上是「輔導」,至少也需要參與者接受過完整的訓練、實習及督導,乃至於接受客觀的效益評估系統考核,才能正式接手個案,進行所謂的「諮詢」、「輔導」。
  此外,也有學校的輔導老師、班級老師們,受到專業概念的影響,在一開始接觸「認輔」概念時,會質疑認輔志工們的能力,和志工們難以建立彼此信任的關係,更不放心把出狀況的孩子交給他們。
  而被學校認定需要特別關懷陪伴孩子的家長,也常因「認輔」二字心生反抗,覺得「自己的孩子又沒怎樣,為什麼要被輔導?」進而採取不配合、消極抵抗的態度,覺得被貼上了「不公平」的標籤。
  然而,站在認輔志工的角度來看,原本就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和期許,我們觀念中的認輔,是「非常生活化的工作」,拍拍肩膀、一句鼓勵的話、溫馨關懷的問候,生活中隨時進行的關懷和叮嚀,就可以達成認輔的目的。
  認輔媽媽們,只希望隨時隨地、由下而上,符合實際需要,也真正配合狀況的改變,盡情發揮母性的「柔」與「韌」,外加群策群力及一些專業的技巧,陪伴孩子走過生命中辛苦、難熬的一段日子,建立自信心和對人對事的信任感。

關懷弱勢,深耕社區
  事實上,經過多年系統化的運作過程後,光寶文教基金會所推動的認輔志工體系,或許不能百分之百稱為專業的輔導團體,但絕對是以兒童、青少年及其家庭為對象的「全人關懷」工作。
換言之,認輔志工必須清楚,我們的立場是:不同於老師、不同於媽媽、不同於專業輔導諮商人員,而且是在尊重學校輔導室,以及老師、家長為前提,以協助的立場為出發點,以幫助兒童、青少年為共同目標,在校園中、生活中,給予他們真實的愛與關懷、尊重和信任。
  目前為數一千多位,分散在四十個北部地區中小學的認輔志工(絕大多數是媽媽),用平等對待的態度,認真的傾聽、接納,了解每個孩子都是獨特的,也信任他們有能力學習和改變。這些媽媽們,重視的是一群被疏忽、被孤立、被貼上標籤或人際困擾的弱勢孩子,只盼望多一位媽媽伸出愛的臂膀,可以再多拉一個孩子……。
  簡單一句「弱勢孩子」,其實涵蓋的範圍非常廣泛,舉凡來自個人的肢體障礙、心智障礙、重大疾病;來自家庭的父母不和、親子親師溝通困難、家境貧困文化不利、單親失功能家庭、隔代失能家庭、虐兒施暴;來自跨文化不利的原住民、新移民家庭;來自以前不曾有的天災人禍如地震、颱風、失業等;來自文化落差的功能性文盲等,都會形成某種程度的弱勢孩子。
  正因為社會潛在的弱勢孩子,為數超乎想像,政府難以照顧到每一層面的弱勢者。即使是深入社區的專業諮商人員,也常受限於人力、體力、時間、經費,不可能承接全部的個案。而一些信譽卓著的諮商專線或單位,不是時間有限,就是時常佔線,預約面談時間,又常在數週之後,對個案來說根本緩不濟急,或需要舟車勞頓。
  相對來說,想在社區中找到認輔志工則容易多了。以松山區為例,幾乎各國中小學都有認輔志工團,每一團至少有廿、卅位「比媽媽更細心,比老師更用心,比專家更有耐心」的認輔志願工作者(這句話是套用民族國小前校長石兆蓮對認輔媽媽的描述),雙方不論在空間距離、時間效率上,都容易配合得多了。
  此外,「輔導」的本質中,強調個案必須主動求助,或由相關人士舉報,但在弱勢族群中,兒童乃至青少年是不會主動求助的一群,他們的需求也常隱晦不明,或以令人頭痛的方式呈現,往往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發現問題。這時,介於專業諮商或社工員與一般媽媽之間的「認輔媽媽」,如果能夠化被動為主動,在不違反認輔志工倫理守則的情況下,對孩子和他的家庭及時伸出援手,或關懷陪伴,或提供資源,或通報轉介,或送醫治療……,情況便可能及早獲得改善。

社區認輔的社會意義
  換句話說,「社區認輔」是認輔志工落實關懷弱勢族群的方法之一,也是社區問題由社區中的人共同關懷、共同解決的具體行動,可說是最根本的社區工作,也是最紮實的預防工作。而最大的受惠者,除了身在其中的認輔志工及認輔對象、學校,還包含社區中的全體居民。
  整體來說,社區認輔充滿多重的社會意義,也涵蓋對兒童及青少年本身、個案家庭、學校教育、社會和諧各方面的影響:
★對兒童及青少年來說,認輔志工像「另一個媽媽」般的關懷、照顧,像「朋友」般的信任及陪伴,讓他們從中建立自信,產生較佳的學習和適應。
★對家庭來說,多了認輔志工的陪伴和滋潤,可能減少家庭中親子間、夫妻間摩擦與衝突,使家庭氣氛趨於和諧、和樂。
★對學校來說,認輔志工協助、陪伴有需要的學生,減輕老師、輔導室的負擔,使其更能發揮教育專業,照顧好每一個學生。
★對社會來說,認輔工作最長遠的影響,是「預防勝於治療」的效果,緩減行為偏差學生成長後可能衍生的犯罪問題,減少社會成本付出,甚至因認輔觀念的推動,使社會更祥和。

  當然,上述種種說法,絕非抹殺專業諮商人員的功勞,而是專業諮商師通常都已案滿為患,新個案預約大約需要兩三個星期,才能排得到見面時間。而且因為考試及進修,專業人員的流動率相當高,曾有一個個案,一年內就換了四位社工員,別說孩子難以適應,社工員也覺得難以為繼。
  畢竟,有些問題或狀況的發生,或孩子卡在處理不了的瓶頸時,例如家暴、受虐、自戕、逃家或反社會行為,不可能等上兩三個星期,等專業人員有空才來處理,或任由情況持續惡化下去。
  在這段過程中──通常是老師教學工作或公務繁重、家庭失去功能、孩子無奈又無助,社區認輔志工便可發揮作用,就近成為最好的陪伴者。他們或許不能完全掌控情況、改善問題,卻絕對足以使已經發生的情況不再繼續惡化,兒童、青少年也不致受到更大的傷害,甚至幸運的話,情況便因此獲得解決。

寬廣的路
  光寶社區認輔推動工作邁向第十一年,隨著時勢變遷,認輔工作的範圍不斷擴大,在一些法令不足的灰色地帶或非社工領域,出現了問題,既不能坐視,也不能即時在公單位尋得協助,認輔媽媽們往往也能憑著社會關係、合作默契和資源整合,有效協助弱勢家庭和學童。
  認輔的觸角延伸,從兒童乃至青少年、中輟生,志工們更常利用假期,參與如總統教育獎圓夢工作坊、原住民部落夏日學校…,在在傳遞著認輔是無限可能的訊息。
  而在跨文化家庭的全人關懷部分,則是光寶認輔無限可能的另一開端。藉由舉辦「跨文化家庭校園親職聯誼會」及「中文專班」,協助新移民女性擺脫倚賴他人協助(中文)的困境,以增進家人的溝通能力進而產生自信心,悅納他人,並發揮家庭教育之基本功能。因此近年來,光寶認輔志工的陪伴對象更擴及新移民。
  認輔志工們充分發揮所學,以同為母親的同理心,和新移民女性建立亦師亦友的關係,甚至當她們懷抱著嬰兒來上課,認輔志工還得充當臨時保母,泡奶、換尿布…。表面上看來,志工們付出良多,事實上個人的學習、收獲更難以言喻。

協同合作,資源整合
  從弱勢兒童到新移民,光寶文教基金會並非百分之百滿意「認輔」一詞,甚至從推動認輔工作開始以來,就一直在尋找一個切合實際狀況,且又簡明易懂的名稱,來稱呼這麼一個不符合專業體制,卻「機動性強,又能實際解決問題」的制度。
  例如,香港地區有一個類似台灣兒福聯盟的機構,名為「小童協勵會」,取其正面「協助」和  「鼓勵」的意思,似乎便皆大歡喜,人人都能接受。但因為發音的關係,「協勵」組織又易被誤以為和協力車的「協力」有關,彼此產生混淆和誤解。
  其實名稱不是問題,社區認輔的焦點正是放在「一群媽媽們透過陪伴和鼓勵,讓孩子接受全人關懷」的動人過程,合力為下一代編織一個愛的連線,以及解決問題的資源網絡。
  舉例來說,光寶文教基金會除了在國中小學推動成立認輔志工團,更鼓勵學校以外的機構或社團,一起加入認輔的工作。有趣的是,不同的宗教、教派,竟然果真在光寶的認輔理念下,彼此認同、合作無間。
  事實上,台灣地區絕大多數的社區,都有教會或佛寺廟堂,這些宗教機構多半有很理想的硬體,及充滿奉獻熱忱的人才,只要他們有心,很容易就能組織成一股力量,走入校園輔導學生,或在學生放學後擔任陪伴、安親的工作。
  例如內湖行道會、永和市協同會佳音堂、景美萬福教會等,就是善於運用教會資源,就近協助鄰近中小學內弱勢兒童和家庭,幫助他們提升自我概念、學習能力、人際關係的最佳範例。
  他們或者進校內陪伴、帶領讀書會,或者提供免費的安親、課輔、才藝服務,或者只是提供場地,讓孩子放學後能到教會暫時休息一下,有大人陪著寫功課。無論何種形式,都讓整天忙於工作的單親爸爸或媽媽,或是沒有能力送孩子去安親班的家長,心懷感動和謝意。
  此外,像桃園護國宮文教基金會,也在參加了光寶文教基金會舉辦的研討活動後,發現自己可以在兒童認輔的領域使得上力,便決定徹底轉型,短短幾個月中,便從過去以慈善活動為主的奉獻,轉換成以關懷認輔為主軸的服務,並立即招募志工進行培訓,從鄰近的少年輔育院開始做認輔。
  正因為有這麼多的人認同認輔工作,並積極加入認輔行列,讓認輔媽媽士氣大增,也幾乎可以為社會的未來,預約一個更有希望、更為健康的明天。
  事實上,台北市警察局青少年犯案統計,曾指出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,那就是:自從民生社區推動學校認輔工作後,青少年的犯罪率減少很多。更重要的,推動認輔工作,是一個資源串聯整合的最好過程,一旦串聯成功,孩子不但在校內是安全的,就連走出校門、走出社區,也同樣是安全的。

關鍵在「人」
  光寶社區認輔工作,從開始推動的摸索、碰撞,到今天備受關注及肯定,「人」是最重要的關鍵:
  第一個重要的人是志工的孩子,多數認輔志工因著擔心和關心自己的孩子,才進入校園擔任志工。
  第二個重要的人是志工本身,在進入校園後,有機會參與認輔系列課程,察覺到必須從自我改變,才能影響孩子和家庭。
  第三個重要的人是被認輔的孩子,由於每個孩子的獨特性,認輔志工在互動過程中,必須不斷調整、學習,方能與其建立信任關係,進而發揮影響力。
  第四個重要的人是學校中的老師和行政人員;第五個重要的人是……。

  換言之,社區認輔工作就是「人」的工作,由有心的人開始,展開一份全人關懷;十多年來,儘管認輔團隊知道認輔對志工個人、孩子乃至於家庭、學校、社區…的影響力,但是每回傳來學校團隊「休耕」的消息,再多方了解背後的因素,總讓團隊的夥伴們嘆息,休耕的因素不外乎學校換了掌舵者、認輔志工流失等,我們深深了解其中的難,也因此每學年必辦研習會,為的不只是傳遞理念,也藉著經驗的分享和交流,為夥伴們打氣。
  認輔之路並不輕鬆,回想起來更是「五味雜陳」,每一所學校的志工團體,從最初的辛苦經營,到夥伴們心手相連、相互加油支持打氣的歷程,是一種生命成長的歷練。
  存在主義諮商學者傅朗克曾說:「生命本身並沒意義,人必須自己去創造與發現生命的意義」。在社區認輔志願服務和學習的道路上,我們看到人與人彼此關懷疼惜;也看到每個人因「愛」而提升自尊,活出自信和喜樂,進而達到自我實現。這是最為深邃的一種價值,透過苦難、彼此相互疼惜所完成的態度價值。
  任何新理念的推動,都會有其過程,如果這是對學校、社會、人類有助益的,只要努力以赴,甜美的果實將屬於社會大眾和我們的子孫。正如《閣樓上的光》作者Shel Silverstein在「總得有人去」這首詩所說的:
  「總得有人去把星星擦亮,星星看起來黯淡無光;總得有人去把星星擦亮,因為老鷹、海鷗和燕八哥都在抱怨星星破舊沒亮光。他們想要換新的星星,我們可付不起。所以請拿起你的抹布和你的打蠟罐,總得有人去把星星擦亮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