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5月5日 星期二

生命教育的省思

回應「生命教育大調查」
黃迺毓(國立台灣師範大學人類發展與家庭學系教授)

  2001年是教育部訂的「生命教育年」。這幾年我心裡常納悶,生命教育是否作錯不如不作?但是反過來想,如果2001年沒有開始作,或許今天的孩子們處境更不堪設想。

  2001年,對你來說,曾發生過什麼重大的事情嗎?考上大學?結婚?生了小孩?工作上升為主管?自己創立公司?
  2001年對全台灣的學生可是很特別的一年呢!這一年,教育部訂為「生命教育年」,也是「兒童閱讀年」。當時,我們有一群人在台灣師範大學的家庭教育中心,配合國家這兩項重大教育政策的推動,積極推出「親子共讀」方案,鼓勵父母和孩子一起閱讀,而閱讀的素材是以生命教育圖畫書為主。
  很多父母在克服心裡障礙而付諸實現後,發現不但親子相處的時光變得輕鬆愉快,而且在圖畫書心得交談中,將生命的智慧傳遞給孩子,也看到孩子的改變,很多家庭因此成為「學習型家庭」。
  這個運動(movement)形成一股蓬勃的潮流,於是,生命教育和閱讀圖畫書成了哥倆好,攜手共行至今已經八年。
  雖然這幾年,我經常受邀到各地講座,透過圖畫書的分享和討論,推廣生命教育,但是心裡也常納悶:生命教育是否是作錯不如不作呢?
  就像品格教育,生命教育的必要性是無庸置疑的,應該沒有人會認為不需要或不重要。但是若以說教或教訓的方式進行品格教育,孩子會立即產生反感,而且,一旦看到大人所說和所行不相稱、說了卻做不到,帶來的負面效果很大;一方面對我們所試著要教導的嗤之以鼻,另一方面,更嚴重的是,他們會打心底輕視這些說教的大人。

生命教育怎麼教?
  生命教育是需要學習的,有學習需求似乎就會需要有人來教導。但是生命教育可以像國語、數學等學科一樣,用教的嗎?如果不行,生命教育要怎麼教?
  圖畫書固然是很好而且很方便使用的媒介,但圖畫書終究是媒介,除了懂得挑選一些有趣又有意義的好書,更重要的是傳達的人如何詮釋。
  我想起多年前道聲出版社出版了《你很特別》,一年內賣了五萬本,成為「奇葩」,連我都驚訝不已。有一天我演講完,有位女士跟我說:「黃老師,妳推薦的那本《你很特別》真的很好,我雖然不是基督徒,卻常常跟孩子們講這故事,也買了很多送人。」
  我好奇的問:「那妳如何解釋那位木匠是誰呢?」
  她得意的說:「後半段我都跳過去不說,我只強調貼紙的部分,就告訴孩子說,只要你不在意別人怎麼看你,貼紙就不會貼在你身上了!」
  這段對話令我非常不安,《你很特別》的作者表達的是,人是上帝所造,每一個人都是獨特的,所以「上帝如何看你」比「別人如何看你」重要,但是除去這個「預設條件」,光是宣導「你不必在乎別人的看法」,那就很危險了。在這種誤用的情況下,圖畫書有可能成為毒藥。

缺了源頭的生命教育
  生命教育大調查報告中看到生命教育已經引起普遍的重視,而且大家相當肯定志工們的投入,其實多數志工本身就是父母,愛屋及烏,到學校幫忙帶動生命教育。曾有一位老師坦白的跟我說:「我很怕上生命教育課,因為我連自己為什麼活著都搞不清楚。」我對這位老師的誠實肅然起敬。
  嚴格說來,生命教育不是一個科目,也不該被當成是一種「上課內容或方式」,生命教育應該是融入式的學習,是師生共學,親子共學,是本於對生命源頭的敬畏,願意珍惜自己的生命,尊重別人的生命。所以,如果「教」的人只會說,卻不是真正的認清生命本質,「被教」的人就無法受益。
  我認為生命教育不是知性教育,而是靈性教育;是立體的,不是平面的。目前教育部訂的生命教育內涵仍限於人與自己、人與人、人與自然三個向度,缺少了人與天的部分。這我可以了解,因為「人與天」向度必然牽涉到宗教信仰,而在學校的場域,宗教教育是不容易處理得當的。但是缺了這一塊,人的定位還是「猿猴的親戚」,生命教育作得好,也就是讓人更恢復猿猴本性嗎?
這真是兩難,卻是值得好好探討的核心問題。

期待孩子因生命教育而改變
  因著生命教育的需求,許多志工得以進入校園,成為老師的幫手,這真稱得上是社會運動,我們看到很多志工因此而得到造就,也幫助了自己和家人。
  教育部也持續的提供課程給教師們研習,雖然成效似乎還不明顯,但是反過來,如果2001年沒有開始作,或許今天的孩子們處境更不堪設想。
  我們希望這個調查能持續的作,幾年之後,我們期望生命教育的伙伴們,因著有了更清楚的方向,作得更紮實,我們也能從數據中看到孩子們的領受和成長。

延伸閱讀:
台灣學童的處境與需要